图雅2021年5月诗

《脏》

买了一斤桑葚

吃了几颗

指头指甲紫了

到了晚上

把剩下的都吃了

更紫了

用肥皂洗也不管用

第二天采灰灰菜

指甲变得更脏

洗不掉的脏

那外婆和母亲呢

她们的手指

比我更脏

更糙

更硬

2021.5.1

《山不在高》

堆山

海拔50米

下山的路上

只有路边的音乐

与我同行

一首熟悉的歌

在没人声的时候

好听多了

每个乐段

出现的角儿不同

一会儿竹笛

一会儿扬琴

一会儿古筝

……

次第绽放的花儿

2021.5.1

《黑天鹅的“产前”》

开始

惊异于她的蛋好大

次日

惊异于窝里

又多了一个

第三天

惊异于她伏在蛋上

伴侣把旁边草叼起

往窝上放

后来

只剩下她自己在那里

一动不动

她瘦了一圈

此时

我惊异于她

太能坚持

2021.5.3

《宠物》

三号苑里小鸭小鹅

是网购的

800元买了40只

我说好贵

管理员指着黄色的一对

马路边卖50块一只

旁边大爷接话

长大了也卖不到这价

2021.5.5

《大雁》

经常和黑天鹅在一起

特别干净

像一只精美的瓷器

要不是管理员

用网兜套它

用石子砸它

我不知道它就是大雁

管理员气愤地说

咬死了四个小鹅

还有的被咬伤了

这野生的东西为什么

会欺负最弱小的呢

为什么在黑天鹅那里

温顺得像个天使

2021.5.5

《绿水》

一只泥鳅

长得壮硕

一动不动在石头上

“它死了吧？”

“没有。是缺氧。”

保安凑过来

“可能是放生的，

特别是鲫鱼，

放进来一个也活不了。

这水该换了。”

这绿色多好看

可靠近看

像水粉水彩油画国画的

涮笔水倒进来了

2021.5.6

《不快乐》

邻居寡居老妇

发来母亲节图片

我回了表情符号

双手合十

她又打了几个字

祝母亲节快乐

我什么都不回了

没必要告诉一个

比我母亲年纪还大的人

我没有母亲了

2021.5.8

《笋叶》

她提着一个布兜

莴笋头露出

一路走到湖心岛

揪着莴笋头

撕碎

一群网购的小鹅小鸭

吃得津津有味

幸福的样子

她说比起那五只

赤麻鸭的孩子

它们很可怜

没有母亲护着

2021.5.9

《女童》

花园里

女娃娃们都穿裙子了

一个小女孩

穿着花布裙子

像文文静静的小鹿

她爬上可以摇晃的吊椅

两腿自然叉开

“把裙子拉下！”

远处的母亲命令她

她这才扯了裙摆按住

两腿之间

两个老年的男人

也看到了这一幕

母亲走过去用身体挡住

2021.5.9

《磨叽》

穿衣磨叽

穿鞋磨叽

刷牙磨叽

……

瘦奶奶牵着一条瘦女孩

数落着

女孩呢

只顾被牵着跑

草坪磨叽

梧桐树磨叽

青石板磨叽

早晨七点半的阳光

磨叽

她的大书包里

今天装满了

磨叽

2021.5.10

《认识公母》

老师说肚子上

有蝴蝶花纹的乌龟是母的

圆的是公的

是宠物店老板告诉她的

我问卖鱼的老板

鲫鱼有公母吗

当然有啦

怎么认出来呢

肚子里有籽就是母的

那剖开肚子才知道

他不理我了

2021.5.11

《爽》

推荐石见成功

主持人要她的简介

照片和手抄诗

我转告石见

并且特别提醒

简介里一定要有

出生年

她二话没说

就同意了

而不是像有些人

生怕别人知道了多大

2021.5.12

《采茶归来》

带学生去采茶

回校时下雨了

他挤在我的红雨伞下

我是个内心拘谨

学不会拒绝的人

只好一路聊着

他有两个可爱的小女儿

妻子是纺织女工

平时家里有点好菜

他不吃

让给妻子和孩子吃

我很理解一个代课教师的

不易

2021.5.13

《情商》

“你很幸福。”

“我幸福是因为找到了你……”

我快速路过

回头看了她俩

老太太有八十多岁了吧

胖身子把轮椅塞满

保姆背对着我

能看出有六十多岁

这么瘦的身子

怎么把这个夸赞她的老人弄出来的呢

2021.5.13

《打针》

下午两点多钟

居委会通知我去打针

接种点老理工大学院里

排了好多人

我站在只接种一针的队里

有美国经历的两人

不停地说美国疫情诸事

几次想插嘴都忍了

一个小时过去

进了接种大楼

问给我接种的大夫

我是不是不需要打第二针

她说是的

上午，两小时前

还要打两针

“我运气太好了！”

我脱口而出

为我的六月之行而欢呼

2021.5.13

《月季》

这是一年中

开得最好的时候

开着开着

开出牡丹的富贵

开着开着

开出茶花的娇艳

开着开着

开出芍药的药味

开着开着

开出水蜜桃的甜香

开着开着

开出某人的狐臭

开着开着

开出刺

扎了某人的手

2021.5.14

《路遇》

“中国伟大了吗？”

“不是伟大，是强大。”

小小的女孩

还分不清伟大和强大

她的母亲

在噗嗤一笑里

教会了她

2021.5.15

《抽出的形象》

鞭声

在宾西立交桥下

响彻四方

每一声下去

都那么狠

多少匹马

多少头牛

多少头驴

不被抽得皮开肉绽呢

我终于忍不住

横穿马路

见到抽鞭者

一根细长的鞭子

两手倒着抽

边抽边走

羊群

马群

各种牲口

包括头顶

星际迷航般的呼呼的车流

都被他驱赶着

只一个东西

他抽不走

那就是寂寞

2021.5.16

《苜蓿》

公园上山的路上

瞥了一眼路边的苜蓿

干巴，残损

不指望还能找到四叶

和幸运

人有两套牙

前是手

后是口

吃它的人连同幸运

一起吃掉了

2021.5.17

《毕业典礼》

晚饭时他告诉我

“儿子今天参加了毕业典礼。”

“是线上参加的。”

我上午在朋友圈就看了

BU2021年高级学位毕业典礼致辞

嘉宾努巴·阿费扬的演讲

但我没告诉他

激荡已过

未来可期

唯有默默祝福

2021.5.18

《代价》

那年她到我校进修

周日到我家

住了一宿

我不经意地说起孩子

很烦

她说她要是有孩子

什么都可以放弃

那时我们都三十多岁

她看了病

该吃的药也吃了

就是生不了

那时她羡慕我有孩子

而我羡慕她没有

现在我还是

羡慕那些没孩子的人

当我拿不出钱来

办一场诗会时

2021.5.19

《高冷》

石榴树不发芽

并不是它不想发

是冻死的

去年冬天

也就是正常的冷呀

再冷也没冷到2012年吧

做完手术没几天

就去学校签字

必须本人签字

我穿了石榴红的羽绒服

把自己裹得很紧

虚弱的我

感到天地大冷

也没人心之冷

2021.5.19

《5.20》

他很晚到家

听到开门声

我并未出房间

装得家中无人的样子

过了一些时候

他叫我

蹲在书橱一角的他

掏出鸟

七只死鸟

我不忍直视

“为什么不把墙上的

空调眼塞了！”

“谁叫它们进来！”

“它是动物！罪过！”

加上上两次

这个空调洞

已经害死

十几只鸟

2021.5.20

《锁》

山顶上

有个漂亮的凉亭

我坐在里边

划手机

“这些锁干什么的？”

一个大爷问

铁链子围栏上

挤满的锁

“祈愿，

爱情，

连心，

永远。”

我简单回答后

他张开大门牙豁了嘴

像大蚂蚁

笑着

2021.5.20

《鞋》

长椅上

盘腿的男人

地面有两双鞋

另一个人呢？

依偎在另一侧吗？

走到近处

却是三双鞋

侧边是一个张开嘴的

旅行包

2021.5.21

《红包》

五月二十那天

很多人晒红包

到了下午

我赶紧给儿子发了

一个红包

想说我不是一个冷漠的人

他收了红包

给了一个惊喜的表情

马上回我一个红包

我当然没要

2021.5.22

《无题》

站着说话不腰疼

是呀，我们都有过

这种浅薄

而写作不沉下去

还会犯

那就是骨子里的轻浮

2021.5.22

《蚯蚓》

家乡的人

不说蚯蚓

也不说地龙

说wéi  xiōng

不知哪俩字

为兄？

为凶？

围胸？

不管它是啥

我们都会

在新翻的泥土里

捡起它

讨好鸭

2021.5.22

《好雨》

昨天很热

防寒服还没洗

洗衣卡找不到

晚上去洗衣店

查余额

查不到

让我回家再找找

实在找不到

重办卡

今晨下了雨

天又凉了

我又不着急了

2021.5.23

《降灵节》

东正教里最重要的节

是复活节

相当于中国的春节

复活节过了50天左右

就是降灵节

相当于中国的清明节

有祭扫和踏春的内容

降灵节是宗教的

清明节不是

圣灵降临祂的圣徒

是怎样的感觉

我是无法感受到的

马丁这一天要带着家人

去父亲那里过节

不知道他是什么感受

2021.5.24

《耳鸣》

某个地下工作者

哒哒哒发报

把我吵醒

天空鲜红如绸

红日喷薄于塔

已是解放区的天

而发报未止

捂耳复眠

六时复醒

发报声不绝于耳

这是催促的号令？

冲出家门

去堆山

热血沸腾

赢得了和平

2021.5.25

《与两年不见的朋友在树荫下聊了一会儿》

人到五十岁

与人

能不来往就不来往得好

我告诉他

已经在做

断

舍

离

2021.5.25

《炸毛》

母鹅坐在窝上

弯下长长的脖子

用喙挠着腹部露出头的小鹅

当我的目光正在享受

这种爱抚时

母鹅突然立起脖子

身边的公鹅立即昂昂地叫着

从水中跳出

炸起全身的毛

冲向离母鹅只有几公分的男人

我以为他是喂食者

原来他是贪婪的看客

2021.5.26

《被月食》

故乡是月

它吃了我多年了

2021.5.26

《不如躺平》

不管你如何表达自己的

关爱和奉献

总是有让你堵心的话

等着你

苍凉何止是眼皮

2021.5.27

《补不上了》

昨日早晨

绕湖跑了一段

上桥

在桥中央俯身观鱼

一老外也在观看

我离开时

他抬起头看着我

满含问候

我说了一句“Hello!”

他马上“Hello!

How  are  you?”

我不知道怎么回复

赶紧跑了

心情真的很糟糕

无法说Good

今天我又到了桥上

看不见他了

我都准备好了

GOOD!

FINE!

THANKS!

2021.5.28

《红花》

站在山顶

练瑜伽

看见正前方

红花朵朵

开在绿色葱茏的大树上

比石榴花大

比马来西亚的国花

英雄花鲜艳

正在好奇

它们亮了亮红光

开始移动

原来是立交桥下

等红灯的车们的

尾灯

2021.5.29

《公园里》

从山上到山下

都是儿歌

有些是我小时就唱的

有的是我儿子小时有的

更多的我没听过

估计是近年的

有撒娇的

有抱怨的

有碎碎念

有玻璃心

下山的路上

它们把我的汗水

都吸走了

2021.5.30

《白衬衫》

穿了一件白衬衫

去晨练

目的是防晒

可是到了山顶

迎六一的歌声不绝于耳

不由地想起我那可怜的母亲

为了给我做白衬衫

伤透了脑筋

买不起精纺的白布

就买了平布

但并不妨碍我

戴上红领巾

像祖国最美的花朵

2021.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