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

湖里的天鹅

长得黑

他们的宝宝

黄带黑

山上的野猫

长得黑

她的宝宝

黄白黑

天鹅一家

已晨练

黑猫一家

还在睡

天鹅的宝宝

是五个

黑猫的宝宝

是四个

多宝的妈妈

好辛苦

我们看他们

好幸福

2021.6.1

《草》

一个老人弯腰摘草

说给猫吃

给我一株

我接了

他又弯腰摘

又给了我一株

再弯腰摘

再给我

就像我养了猫

他指给我看——

长大了就是这样的

哦，是狗尾巴草

2021.6.1

《六月》

天空遗忘了雨

雨弃它而去

我遗忘了雨

雨砸我头

我躲到蛋糕店的屋檐下

祂泪流满面

我看着祂

祂看着我

2021.6.2

《山顶上的保安》

你怕máo吗？

他问了几次

终于明白是说猫

我不怕

他让我看岩石后面

四只小花猫

睡得正香

可爱极了

他恐惧极了

他说是一只黑猫生的

他家有过一只母猫

要生了

扔了

他对老婆说

不扔就离婚

为什么怕猫

他不知道

他说看一眼就晕

这里的三百多个电子眼

天天盯着他

他不晕

2021.6.3

《无法控制的》

从出发的那一刻

到机场

到落地

一切正常

而不正常一直在我的身体里

像罐头摇晃的体液

溢出一些

剩下的挤压着心脏

真希望它不至于

在中途破碎

它没有破碎

也没有回到它最安全的

状态

2021.6.6

《百草园》

樱花树，柠檬树，葡萄架

覆盆子，紫藤，核桃，栀子花，

向日葵，美人蕉，紫苏，川芎，

小西红柿，日光菊，月季，

绣球，半枝莲，吊钟海棠……

它们高低错落

种植物于楼顶

这已经让我吃惊

更让我吃惊的是另一边露台上

种满了庄稼

一人高的玉米

再过几天就能吃

我用小锄头刨开一块地

有活蹦乱跳的蚯蚓

我理解了主人的快乐

做个园丁

听风雨不惊

2021.6.7

《友人们》

他们在一起说的

是一种语言

就像自然的鸟鸣

和谐动听

那些声音里的笑声

笑声里的会意

我听不懂

但我看到

拥有相同语言的人

在一起

从不陌生

2021.6.7

《十六兄》

川老师

川老师

她们的叫声

多么动听

他

一会儿掌勺

一会儿装门帘

一会儿挂纱帐

一会儿装板凳

川师傅

川师傅

我改了她们的叫声

他

一会儿提包

一会儿拉箱

一会儿拍照

他把好事

做得一个不剩

一路上

拿他说笑

他快乐地成为世界上

最大的一颗

晕车药

2021.6.7

《被咬》

丰盛古镇有四个场口

走了两个场口后

手背被咬

虽然没看见凶手

可是我知道是蠓虫

不明白的是

它为什么

总跟我过不去

一年还差两个月

绵阳的经历让我心有余悸

昨晚我怀着侥幸

没去管它

而同样的惨状

已经走到第二步了

今天再不去医院

会动摇去绵阳的信心

2021.6.8

《碉楼作证》

进入丰盛古镇

石板上

墙根上

小瓦上

谢绝参观的

像风一吹就倒的危房里

都是千年的气息

作为一个谨慎的入侵者

我用相机扫射了一遍

掠走的

只是似是而非的

浮光

2021.6.8

《待客》

露台上种了桃树

铃子摘下仅剩的三只桃

一只被鸟吃了一小块

另一只长得不够熟

分别给了大草和蓝

最好的一个

给了我

她说桃熟了都给鸟吃了

就这个是完整的

我是幸运的

这份幸运

源于几千年的美好和爱的传统

2021.6.16

2021绵阳之行（组诗）

《不愿跟我说话》

二月蓝跟赵克强通完电话

问要不要跟图雅说两句

赵克强说不

理由是跟图雅说话要讲普通话

我接过电话

告诉赵克强不说普通话

写不好口语诗

2021.6.7

《老相识》

去年八月绵阳一吻

臂肿如柱

今年六月重庆丰盛古镇

的吻手礼

也隆重得不分伯仲

就在万古愁情将消时

在江油青莲名贤苑

又给了最温柔的一亲

唉唉唉

这是我前世的债

她变成了世上

肉眼可见的最小飞虫

我受点皮肉之苦

也是应该

2021.6.14

《麻》

接风宴上

周芳如告诉大家

用广东话朗诵她的诗

大家拭目以待

没想到她粤语的朗诵

听得我好似触电

皮肤麻了又麻

朗诵结束

一片叫好

这是我头一次遇见

一种语言与诗的融合

有磁疗的效果

2021.6.16

《雅名》

去年到绵阳

第一晚住在

子云大酒店

今年到绵阳

也在此

由于诗会紧张

没问起店名

是否取杨雄之字子云

刘禹锡的《陋室铭》:

南阳诸葛庐

西蜀子云亭

何陋之有？

子云大酒店

低调的奢华

让我仿佛看到杨雄的

身影

一身哲思

一腔汉赋

两千年光辉

2021.6.16

《第三性》

时间把我变成了北方人

我得承认

南方再好

潮湿闷热蚊虫叮咬

让我几无宁日

我从来没这么清醒的认识到

我属于北方

属于有点干燥有点疏懒

有点风有点咸

有点乐有点贫

的后殖民地

2021.6.17

《第三次去祭拜》

名贤祠还在那个位置

只是门不同了

四叶草变成了三叶

茂盛过后的疲倦和衰老

已经流露

衣冠冢碑还是那个碑

墓草和杂树

都不见了

就像一头青丝被无情剃度

李白和家人

都有了完美的蜡像

活在他家的老宅子里

没关系

无论怎么变

李白还是李白

青莲还是他的故乡

2021.6.18

《味有道》

从江油回到绵阳

车没把我们送回酒店

而是停在一包子店附近

晚宴来得毫不费力

一笼笼包子

开了所有的胃口

一张张笑脸

化了世间的坚冰

身后的长案早早铺上了

洁白的宣纸

等着诗人们献上墨宝

酒酣之际

伊沙挥毫“味有道”

宣纸一端

数枚茉莉花

散发出清远的香

2021.6.18

《全10》

去年八月来过绵阳

没有在绵阳街头走过

晚宴结束

我决定和一小部分诗人

走回宾馆

一边进行街拍

走了好久发现

前面几个诗人的T恤衫

背后都是10号

怎么都10号？

难道都喜欢梅西？

旁边的女诗人告诉我

是新诗典十周年

我恍然大悟

2021.6.18

《权柄的转移》

在徐家汇的便道上

我边走边看手机

主要是街拍

看片子

顺便做一些编辑工作

儿子突然对我说

“走路不要看手机！”

我像犯了错的孩子

抬头看他

他手里没有手机

只有一把伞

2021.6.18

《默契》

傍晚雨停

水珠挂在晾衣的竹竿上

像珍宝

通透发亮

周遭的一切在镜头里

暗下去

仿佛商量好了似的

退到背后

2021.6.19

《野树》

山里安静

一丝风都没有

雨擦凉了夏体

花花草草醉氧的状态

竹林撑起傍晚的天

一种野树突然闯入我的视野

提醒我别忘了猪

它的叶曾经喂养的猪

卖了钱

我才有了今生的

第一块表

2021.6.19

《绵阳的栀子花》

从绵阳起飞

到上海落地

一觉的工夫

从座位

到机舱出口

花一般的牵引

是谁把这束栀子

插在椅背

为啥买了她

又丢下

2021.6.19

《危险》

写了一首植物诗

配了一张图

四马说图中的植物咬人

我不信

因为我用手摸了它的叶

没被咬

闻了它的气味

平淡如灰灰菜

陪我的大姐说它是野七麻

可以喂猪

今天游山我看到跟它相似的叶

大姐的丈夫说是谷树

可以喂猪

把野七麻图片给他看

他说不能给猪吃

吃了会抽筋

鹅吃了也抽筋

2021.6.20

《空寂》

母逝快两年了

父亲住进楼房

平房空着

处处都是母亲的影子

大门后门锁着一屋的霉味

小院破破烂烂的东西

父亲不愿扔掉

就像扔掉

母亲会跟他吵架似的

只有枇杷树茂盛了一圈

母亲咳嗽时

摘它的叶煮水喝

2021.6.22

《花圃菜园》

墙角种了菜

铺地的是苋菜小白菜

绑起来的是西红柿

架起来的是黄瓜豆角

自由的是茄子辣椒

早和晚父亲像地主

给它们开会

教它们好好长

偶尔摸摸它们的脑袋

我问没打药吧

父亲说小白菜不打不行

白叶蝶在菜上打籽

一晚上就把菜吃光

我想开会时

父亲应该告诉了它们

2021.6.22

《下午两点坐弟妹的电瓶车去公墓》

母亲墓前

弟妹跪下:妈妈，

姐姐来看你了！

她在把三刀草纸打开

分成两堆

纸钱放在上面

阳光灿烂

带着火焰的纸像黑牡丹

一朵朵被风摘去

纸钱烧得很慢

弟妹说母亲性子慢

告诉母亲想买什么就买

这次探望觉得路很短

短得如母女间的

几声安慰

2021.6.23

《生魂》

在漫长的时间里

我以为父亲是无神论者

没想到他相信人有魂

他说看见过母亲生魂

一次是他去乡下

看见年轻的母亲

在塘里洗菜

他走到外婆家里

母亲却在家里

第二次母亲与父亲结婚

两年后的一天

一家人在堂前

母亲从外面进来

径直走到房间

父亲过了一会儿进去看看

却没有人

我说不会是幻觉吧

他对我的怀疑很不满意

我问他怕不怕

他反问怕什么

而我有点怕了

2021.6.25

《再遇天敌》

满庭芳小区

在区政府附近

风景不错

我下楼等朋友

欣赏附近的山和菜地

朋友还没到

蠓虫就到了

在右胳膊肘划了一道闪电

我把今夏第四道闪电

给父亲看

他说以后夏天不要回来

我也有此意

2021.6.27

《洞的开发》

十几年前就知道

家乡有个人字洞

人字洞的发现使得本地

具有了考古价值

国内外专家

每年都要来此地

做考古发掘研究工作

现在正在建设中

不久会打造出

一个集旅游休闲

爱国主义教育的

文化基地

此地叫癞痢山

不长草木的荒山野岭

是个穷地方

现在变成宝地了

2021.6.27

《她只待了四天》

母亲去天津那年

也就五十几岁

待了两天怎么也不想待了

一心想回家

夜里在床上翻来覆去

天不亮就坐在床头

弄得我也睡不好

只好给她买回程的票

我何尝不是呢

但是我比她能忍

忍一忍又是几天过去

2021.6.27

《一瞟好抛》

家乡方言(音)

译为:也不晓得有多吹

瞟(音)，“不晓得”三字的合音

抛(音)，是“泡”(读平声)

可以想象吹泡泡

可以想象发酵

发得很大很暄

这次回老家再次听到

不止一次

2021.6.27

《长寺》

长寺在我家的西边

长寺是山里

长寺有大水库

半个世纪过去

我才走近它

这里

库水平阔

群山环抱

名副其实的绿水青山

可贵的是幽静

区别于熙攘的人世

枯燥的繁华

而这份静美又能

保持多久

2021.6.27

《那时他还年轻》

浩如天镜的长寺水库

被我拍摄出来

发在朋友圈

妹妹说有父亲的功劳

我问父亲是否参加过水库的建设

他说很奇怪

晚上支援挖水库

白天还要上班干重活

一点也不觉得累

挖水库是无偿奉献

要是放在现在

没人干了

2021.6.9

《永泉》

叫春香过来坐坐

没想到她接我去了古镇

湿漉漉的江南

在邻县的山庄演绎起来

院落参差依山傍水

戏台酒肆人间烟火

亭台水榭鱼戏莲叶

小桥，流水，人家

断肠人在哪？

把肥腿插入温泉

尘世都付诸清澈

2021.6.29

《在东岛村》

看完七星古井

行至村庄高处

密林阴森

山路旁有仿古茶亭

七贤喝茶处

往下是竹林

七贤的金色塑像

掩于其中

这里属于魏晋时的春谷县

七贤的竹林

在河南

跟安徽远着呢

2021.6.29